衰变核死猫

置顶无了,请看这里,如何看文:
1.请移步sy或那啥红色圈圈镜像网站(或者直接上原址)
2.支持邮箱传文,请在评论区留下邮箱,看到就会发,发了会回复,没收到大概率丢件,可以继续tt我。
3.如果之前传过,可以直接试试用那个链接找我的红色圈圈主页。

嗷3: @MelancholyVivian
随缘居/Lofter:@衰变核死猫
基本就在这三个地方发。

关于我:

Arcane(2021) - Viktor 🥺❤️
Jayce/Viktor
All Viktor
也吃铝铜,博爱每一位。

Joker(2019) - Arthur Fleck 🧸💚
All Arthur
花鸟/双丑/蝙丑

每天都在写,但都被锁进地下室里腐烂了。

“爱与工作,这就是生活的全部。”

【Joker(2019)】被偷走的孩子(蝙丑/BruceXArthur)Part 7

终于一口气发完了,发完我就赶紧跑了。
Part 7 字数:1w字左右

Part 7 正文:

是他,我再三确定。


莫名其妙,又毫不意外。


在一面画满涂鸦的巨幅广告牌前,他用略显惊讶的讪笑向我致意,似乎他也不太想看见我。


我成了逃跑的那位,但他只是步态轻盈地移动了一下,根本没有上前追我的打算。于是我停了下来,靠近他时,我从昏暗的光照下瞥见他手里攥着一把打开的小刀,顺着我的目光,他的视线也移向了那把做工精致的折叠刀,它伪装成了钥匙的形状,可以放进最小号的女士手包中。


他抬手,当着我的面把沾着血的刀刃折了回去,他的手部动作很夸张,一点也不自然,手腕还有些颤抖,“别那样看着我,是在你妈妈的抽屉里翻到的。”他故作镇定地说,“我不喜欢这里,到处都很危险……很冷,潮湿,我还划伤了一个人。”他瞪大眼睛,处在受惊的余震里,把刀递了过来。


“那么,谁才是危险的那一位。”我把玩着刀,无心地问了一句。


他笑了出来,但笑容逐渐扭曲变形,凝固成套在脸上的枷锁。他已经笑完了,但脑子里某根神经还想继续下去。


店铺的霓虹灯闪烁不定,深夜的街头除了砸墙的醉鬼外,只有我们。


他足足笑了一分多钟,我看着他,不知做什么好。


“你为什么来这儿。”我很惊诧于自己冷静的语气,仿佛只是在街上遇到了熟人,既不好奇我们为何会在偌大的哥谭相遇,也不好奇他是怎么逃离庄园的,罗伯特凯恩纪念大桥的轨道晚上十点后就会关闭,他肯定很早之前就离开了庄园,并在哥谭游走了许久。


他的状态不太好,头发被小雨淋到了微湿,闲逛的短暂时光没能唤起他对城市的热望,相反,还有损于他的心理健康。他失望透顶。


没了枪,也没了疯狂的念头和簇拥者,哥谭迷宫般复杂的城区只让他疲惫。夜晚不缺乏穿着怪异的行人,无论男女,他们像蜘蛛和老鼠一样遍布哥谭的暗角,夜巡的警察并不把他当成治安的威胁,即使他曾是被禁止的标志。


厌恶一下压倒了他对我的恨意,并且错乱地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,他的眼神在释放一个信息,他想离开。


他的双手叠在胸口,无精打采地佝偻着后背,甚至忘了吸烟。


他出现在这里确实很奇怪,可悉心环顾四周后我恍然大悟。


十几年过去了,哥谭天翻地覆,然而这里不是,除了新的涂鸦覆盖了旧的涂鸦外,这里的建筑和道路毫无改变。


再往前走一个十字路口,我们就会看见一条夹在楼房间的楼梯,忧郁的灯光从上至下包围着此处的寂静。周围没有任何捷径能助你摆脱这条长长的阶梯,如果想回家,就必须首先征服它。


每天征服一次——下楼梯,再被征服一次——上楼梯,循环往复。


重获自由后,他仍像鬼魂般,契而不舍地游荡在他和母亲居住的房子周围,除了这儿——他熟悉的下东区,他不知道还能去哪,他的灵魂根本得不到自由。


“你划伤了谁?你受伤了吗?”


我收起刀。


他耸耸肩,“某个在巷口踩老鼠玩的小混混吧,我在他的脖子上捅了一下,我则被打了一拳。”


“捅?你刚刚说的是‘划伤’。”


“和划伤没区别,他没死,还能爬起来追我,这刀就是个玩具。”他轻笑了一下,上牙像个害羞的孩子般咬住下唇,视线绕过灯柱,警惕地看往传来酒瓶碎裂声的方向,不再看我。


三三两两的醉鬼们还在街上徘徊,似乎在往我们走来,有人的夜生活已经结束了,有人的夜生活才刚开始。出于常年以来培养出的条件反射,他已经想拔腿狂奔了,小时候时他就是这样,过度的敏感和戒备牵动他的神经和骨骼,让我们总像过街老鼠般逃窜,虽然他也偶尔做一两次捕猎的老猫。


我说服他镇静下来,我想说明的是——和我在一起他很安全,我可以保证。


然而他听完我的话,表情很奇怪,不情愿地把手插进了口袋。


以前保护我的人是他,他身上花花绿绿的衣服是铠甲,他是我的小丑骑士。但现在不一样了,落差感让他低落。


回到庄园后,我在无法言说的变扭里度过了此生最奇怪的第二段生活。


我们也曾有一段奇怪的第一段生活,他带着我在城中东奔西跑,躲避的同时也在追逐,代表我们命运的纸牌翻来覆去,无论如何他始终同我亲密无间,可梦游般的短暂时日不复重来。


那天晚上,在他稍稍冷静下来,不再吱吱咯咯地抖着牙齿说要杀掉某个人后,Alfred把他请回了楼上的房间。他趁隙逃了出来,像所有的啮齿动物那样灵敏狡猾,不放过任何透光的缝隙。最终,我们在下东区尴尬地相遇了,我隐隐觉得他是来找我的,可我又推翻了自己,我不该抱有念想。


他仍住在我母亲的房间里,现在那间房已完全是他的地方了,他存在的痕迹覆盖了已死者残存的气息。


房内,枯萎的花和新鲜的花都保留着,最后所有的橱柜都被大小不一的花瓶占据了,屋内挤得像春与冬的战场,定期送来的花都不是带有浓烈芳香的品种,但脆化凋零后,花有股淡淡的怪味,这味道盘踞在屋内每一个角落,以至于它们更像房间真正的主人,不过他的身体似乎也会散发出这种气味,我很喜欢。梳妆镜边缘贴满了从报刊上剪下来的照片,方方正正地排列着,四角黏着胶带,抽屉里的藏品都被平铺到了桌面上,原本空空荡荡、只有一两个首饰匣的桌子一下子变得无比拥挤,连空的香水瓶也被他翻找了出来,我们早已见过他是如何布置自己家的,所有闪闪发光的小玩意儿都会在他的地盘上得到专属于自己的一隅。房间因东西太满而无法称之为井井有条,但也不能概括为凌乱。


他是一只雨夜中瑟瑟发抖的小老鼠,只有堆满杂物的地方才能让他找回安全感。


有时,他会清空房内某个能塞下自己的柜子,藏到里面去,关上门,他让四壁贴紧肌肤,沉入令人心安的冰冷接触。


他听他曾喜欢的歌,看他曾喜欢的电影,留同样的发型,长度刚好及肩,边缘微微鬈曲,所以他也依然长着十几年前的脸,眼圈周围的细纹不增不减,同样的,他的舞姿也如此,没有长进也没有退步,阿卡姆未能改变他一丝一毫,在脱离管束后,他原有的、已定型的生活习惯再次压倒一切袭上心来,或许我们也要试着赞美他,不被改变正是抵抗的终极方式,他成功了。


但阿卡姆在一定程度上磨灭了他写笔记、编笑话的热情。


彩色铅笔被他丢得到处都是,他用不着那玩意儿了,笔在他那儿丧失了发明者的初衷——写字,异化成了攻击武器。我后来不得不把笔藏起来,在他只是用笔尖戳入我的手心而不是眼睛前。姑且算是未雨绸缪吧。


我们没讨论过那次争吵,城中相遇的插曲也被一同忘记了,我们什么都不再讨论。


他烟不离手,始终对我保持着高度的敌意,也对我脸上的胡茬意见很大,释放男性荷尔蒙的东西让他不适,但他也会入迷地用指尖去刮我的喉结。


在我刮胡子时,他找个了角度,一声不吭地靠在化妆台边的椅子上死死盯住我。椅子是木藤制的旋转椅,他家也有一把,但这把色泽更深,也更厚重。


他悠闲地转动椅子,冷冰冰地问我为什么不去自己的房间。他的冷漠也是轻声细语的。


但我回答他,这栋楼所有的房间都是我的房间,如果我想,就连哥谭所有的房间也都能变成我的房间,我想干什么,我就干什么,所以我今天要在这里——他房内的浴室——刮胡子。


他的高度警惕使我不开心,我的顶撞也惹怒了他。


他的嘴抿了起来——标准的生气前的预兆,椅子砰一声倒了,我吓了一跳,是他站起来故意推倒的,他挺直后背,理平腰处的马甲,斜靠到浴室门口,离我更近了些,发红的眼睛害我颤抖地刮破了脸,但他没幸灾乐祸地大笑出声,他的眼神一刻不离我手中的剃须刀和须后水,不过我才发现,自我看见他以来,他好像从未费心清理过胡须,仿佛它们早已失去了维持生长的合适土壤。


他发疯的方式与众不同,阿卡姆将他归类到普通病人的行列是有缘由的。


他不大吵大闹,也不大声狂笑,他的发病率越来越高,以致他看上去痊愈了,再没有什么正常和不正常的东西伏在肩头左右撕咬,让他呈现出前后矛盾、忽冷忽热的摇摆。他全身心属于他自己,而他一心想杀了我和Alfred,没由来的恨意时常浮现在微笑里。


他开始用手掌遮挡着点烟,而且对烟的品质有了要求,幸好他依然不喜欢食物,只有这时我才能记起他是谁。


我监视他,他也监视我,我们共同在病态的监视里消磨时间。


任何东西在他手里都能变成武器,茶杯被换成了纸杯,否则就要让他当面喝掉,当面拿走,他像个动物般被我们盯着,他呢,也像在看怪物般盯着我们,尤其是我,他观察我的频率远胜以往,似乎他根本不认识我,这种生疏使人受伤,但他并不擅长神经质的耐力比拼,很快就会败下阵来,在多动症里东张西望,手指拧动个没完,间或尴尬地冲我笑两下,捋捋头发,用指腹去刮蹭口红,然后假装研究起沾上手指的红颜料,但我清楚,只要我一松懈,眼神瞥向别处,他就会给我好看。


我要坦然面对现实,食物的变质是不可逆的过程,我们的关系像烤焦的饼干——难吃、丑陋,只配丢在垃圾桶里渐渐风干。


除了直接攻击,他偶尔也拿香烟烫人,发烫的烟头像猫藏在手里的爪子,你无法准确预判他伸开的手是否会伤害你,有时他会虚张声势地吓唬人,结果只是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,镇静下来的他实则更可怕,他安慰你,也寻求你的安慰,同时悄悄使坏。如果烫不到别人,他就掀开袖口和裤腿,烫自己的手背和小腿,因此必须时时刻刻提防他,更别提他会故意乱丢烟头,绝不能给他靠近火源的机会。


无边无际的猜疑使我们的关系更类似于疯人院里的医患。他的长相具有迷惑性,光看他严肃的脸,他反而更像医生,我倒成了被照顾的病人,但他的脸一旦浮现出笑便会露馅,笑是患病的烙印,医学报告显示,他终身都摆脱不了笑的痛苦。


我迟钝地察觉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将他从阿卡姆里带出来,他并不生活在其中,恰恰相反,是他在背着那座老式疯人院四处行走,一如我也不可能被他从那条躺着尸体的小巷中带离,我们必须直面各自的难题,我们只是孤独而不相连的个体,我们无法拯救对方。他没有偷走我,我也没有偷走他。


最后,我实在厌倦了,将他锁了起来。


这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,却是让人上瘾的行为。


起初我手忙脚乱地抓住他西装袖口下露出的手腕,毕恭毕敬地把他绑到扶手或床柱上,他抬腿踹我,纤细的腕部和掌根试图从中挣脱,逃离金属制的圆圈,但每次都差一点,只差那一小点,他就可以抽出手,欣喜若狂地宣告胜利。这一小点比彻底的失败更令人痛苦。


他的不甘我看得清清楚楚,但我无动于衷,这是为他特制的手铐,就差在上面刻上他的名字——Arthur Fleck了。


他还是不信,一次又一次尝试。


可他是小丑表演者,不是逃生术大师。直到抽筋发麻,他被铐的手也抽不出来。终于,他承认,靠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逃离了,他翻两下白眼,调整呼吸,转来的眼睛哀求我,同时谴责我。


我不敢看他,动作也放不开,总是很谨慎。


他提出条件,嚷着说道他会乖的,没必要动用野蛮人的私刑,同时又狡猾地攥住我的领带,这坏家伙摸我脸和脖子的手表面上是在可怜地乞求,实则捏着领带在我脖子上绕了一圈,试图勒死我。


我不上当,也不打算停下,其实他根本没把惩罚当成可怕的要紧事,大部分时间里他仍旧嬉皮笑脸的。尝试抽出手时,他还怡然自得地和我闲谈,谈着Alfred在楼下打理花园的场景,谈着鸟在他窗台上停留的痕迹,无心地问我晚上的工作如何。


我不怎么搭话,因为不敢,我更怕自己会不慎激怒他。他微笑的边缘常有一丝失落滑过,但短暂得更像我自欺欺人的幻觉。


反抗无果后,他接受了既定的命运,但他的说辞千篇一律,他总是以事不关己的口吻说,“好吧,把我铐起来,我杀了很多人,我也会杀了你,你是个好警察,我是坏罪犯,警察把罪犯铐起来,天经地义。”


随后,他开始平心静气地讲述他在阿卡姆里的杀人经历。他称手铐是他忠诚的朋友,他身体骨骼的延伸,十几年里他和它不曾分离。他扭头对我嗤笑,低声说我大可放心,因为一般情况下他都没法用手铐勒死人,至多让他们昏厥片刻,可惜医生们总会在胸袋内插一只钢笔或圆珠笔,水银体温计也是常客。


他偷偷瞥向我的颈侧,又温柔地说道,可经验指导他,咬死他们才是最可行的。


他能照常看电视、读报纸,以及订的杂志,我翻过一遍,但看不出他的喜好。我会拉上窗帘坐到他对面,在内心的翻腾中盯着他看——一面想打开他的手铐拥抱他,一面又怕得要死。但我会放心很多,他被死死地铐住了,我再也不需要瞪着眼睛,一刻不容松懈地盯着他。


我的勇气在他面前荡然无存,电视上时不时响起播报员的声音——关于我和夜晚被擒住的罪犯。新闻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问着“我是谁”,整个哥谭,去掉Alfred,只有这间屋子里的两个人知道答案,但我们都对这个问题视若无睹,我可以是任何人,但绝不是正义的代表。我的所作所为与其相去甚远。有位受害者正坐在我对面,被我终身监禁。


渐渐的,我铐住他的动作熟练粗暴了起来,这短暂的一刻里我感觉到自己无所不能,我能扭断他烦人的手腕,而他默许,即使他骂我,但又不做出实质性反抗。


被铐住时,他的一只手被吊在略高于身体的侧方,与金属手环接触的皮肤会勒出一道漂亮的红痕,横向的血印与竖向的青筋交叠,暗红色的勒痕将沉淀为永久的淤青,手臂的肌肉也会跟着一起发疼发酸,他因此闭上眼低声地哼哼着,整个过程漫长、缓慢,酸疼不是一下子施加的,而是一点一点挤入神经,但他似乎很享受身体上的隐性折磨,所以他通常都是笑盈盈地看向我,另一只手则惬意地送着烟。我不记得在我童年时他有没有做出过类似举止,但当年他肯定是以相同的姿态面对抓捕他的警察的。


他对强制禁闭回以平静,也许这不过是他在阿卡姆内多年来所遭受过的冰山一角,但他希望保留鲜艳的衣服和妆。


他自我辩解,“只是无伤大雅的癖好,和你把自己裹在黑色袍子里差不多。”只要能打扮成漂亮的小丑生活,哪怕在身上捆满铁链,他也照样感到安全自在。


他疲惫的脸可以一直涂满红红蓝蓝的油料,却不可能一直穿一套衣服,他总得换一身,那短暂的相处时刻告诉我,如果把他困在一套脏兮兮的衣服内,他会比周围人更先崩溃。


我没有拒绝他的请求,他会发现的,衣柜里除了我母亲的裙子和外套外,已经没有先前为他准备的衣服了,我把它们全扔了,包括内衣裤,一件不留,因为那一晚我希望他消失,我就在他之外的房间里到处搜寻带有他气味的物件,再把它们通通处理掉。所以在他将红西装递交给Alfred清理时,他要么穿我母亲的衣服,要么就什么都别穿。


我并非有着偷窥的怪癖,但你我心知肚明,他肯定早已将衣柜中精致过时的衣服一件件试了过去,别忘了他是如何对待他母亲的遗物的。


他不像我们共有父亲的儿子,反倒像这两个女人——Penny和Martha——共同拥有的女儿。


但别与以往,现在他有些许抗拒衣柜中另一个女人的衣服,那天为了刺痛他,我说——他不像我的母亲,我一直在骗他。


这就是冲动所需付出的代价,他当真了。


每当他看向衣柜时,他就会揪住膝盖,沉沉地呼吸起来,我看得出他很生气。我真是活该。


我最终败下阵来,重新帮他布置了衣服,既然他执意要穿那套花里胡哨的西装,那不如顺着他的心意,然而这样一来他的偏执症反倒消失了,敌意淡化在破晓时的雨雾中,他再次套上了我母亲的裙子,戴着珍珠项链,那时我满脸疲惫,脑中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如氢气球般离我远去,这时,我只想做一件事——短短的休憩,关闭所有光源,只留一盏小灯,在明暗交错处接纳自身的光明与阴暗,此外什么都不做。


我们都晕晕乎乎的,被无节制的吸烟与混乱的哥谭耗光了精力,于是这两位被抛弃的病人靠在一起,默契地躺下,但不是相拥而眠。


我的后背感受着他平缓的呼吸,他的一根手指在我坚实的肌肉和脊椎上刮过,力度很轻,他不想让我知道他在用这种方式观察我。


他会想知道我究竟在外面干什么,偶尔几次他的鼻子会唐突地凑到我面颊上——他在闻我脸上须后水的香味,然后讲一些没头没尾的睡前故事,仿佛我还是个刚失去父母的八岁男孩,亟需稀奇古怪的故事将惧怕和憎恶安抚入眠。


一天早上,他悄声说,所有的故事,无论是今天的还是昨天的,无论是现在的还是我童年的,都是他母亲告诉他的,全都是所剩无几的片段。


他罕见地如正常人般陷入了迷思。


烂熟在心的档案在我脑中徐徐翻开第一页、第二页……我立马明白了过来,故事都是他八岁前听到的,而他的记忆在此段严重受损,可我选择骗他,在他快要把两件事扯上联系前,我毫不费力地带跑了他,是阿卡姆给他喂的药导致的问题。


“那类药物的副作用总是很强烈,你有很多这样的狱友,你也许不知道,但我认识他们所有人,在进入阿卡姆后,滥用的药物治疗会重塑他们的记忆,但改变不了本性。”我盯着光下的阴影说到。


他脸上绽放出微笑,他确实很想听听那些疯子和罪犯的事。对他来说,给哥谭带去至深痛苦的灾难似乎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黑暗童话故事,这是他未触及的领域,他总能兴致勃勃地听我讲,入迷地咬住嘴唇,绝不去质疑故事的真实性和合理性。他童年时应该是个合格的孩子,而我不是,我热衷于用疑问破坏故事的气氛。


但他不太想听到我的身影出现在故事里,因此一到结尾处,他就会打断我。


我们渐渐习惯了病态的相处方式,乃至思维亦随之而变。


这种生活没有任何奇怪之处,千百年来,亿万年间,世上所有的兄弟都如此对待彼此——并不以兄弟互称,也从不指名道姓,没有承载童年回忆的亲昵绰号,“你”已完全够用了。


然而除了零星的清晨,其余时刻里我们间只剩下厌烦。


他吸烟,躲在喷出的浓烟中说话,不正眼瞧我,我做什么他都默许,但他见缝插针,找准时机攻击我,我会铐住他,让他受苦,然后就去忙自己的事,再也不和他接触,一天又一天,一夜又一夜地消失。


假使哪一天我打算放过他,也放过我自己,给他活动的自由,他就反过来调谑我。他坐到我边上,亲昵地问我是不是把那副漂亮的小手铐弄丢了,要不要他帮帮忙,他一边说话,一边伸出食指戳我的肩膀,我不理睬他,他就拧着鼻尖鼓起双颊,做出各种鬼脸,大摇大摆地起身,再摆好姿势坐回来,滑稽的语调一上一下,他尽情地拿我寻开心。


此时此刻,禁闭他的房间不再是牢房,而是享乐的舞台,他既是观众,也是表演者,我只是笑料。


我怀念刚从阿卡姆里出来的他,那时他虽然木讷、冷漠,却也安静、温和,而不是现在这幅大惊小怪的模样。


如果我只铐他的一只手,那另一只手便会不安分地扭动,呼唤我也去把它铐上。他笑嘻嘻地把我叫住,让我转身来看,他的小臂很细,因此能在手铐里灵活地伸去够远处的东西,有时他还会变戏法,最过分的一次,他向我展示了他偷到的手铐钥匙。


每次表演完,他就绽放出微笑,倚靠到后方,手腕前前后后地甩动,手铐跟着哐哐作响,他在等待我的反应,我却很冷淡,无论怎样揣测他的表情,我都感觉不出他是在逗我开心,他的眼神和肢体语言里暗含贬损,他透彻的绿眼睛使我后背发凉。我实在无法从中体会到乐趣,而我唯一能看出来的是——他在挑衅。


有一次他说,“你以为这能困住我吗?你只困住了你自己,想想看吧,另一端是不是铐到了你手上。“他说的不假,那一整天,这段话都像幽灵般潜行在我身后。但之后他再也懒得说那么多话了,他会直截了当地叫我滚,朝我砸东西,手背与腕部的青筋暴起,疯狂地咒骂我,骂完又得意地撇撇嘴,阴晴变化只在一瞬间,与此同时,手铐的“哐当声”也会随着他一起狂暴起来,我似乎真的困住了一只未经驯化的野兽。


然而他就是如此一类奇怪又敏感的存在,我靠近他时他想杀了我,我离开他时他又想尽办法让我注意到他。


有一天,Alfred告诉我,在我们均不知情的情况下,他会从报纸杂志和电话薄上随机挑出号码,肆无忌惮地拨打过去,用他房间里那台,有时以他的名字,有时以我的名义,他和他们闲聊,如果是男人,他就和他调情,再把对话录下来,好日后让我听;如果是女人,他就告诉对方,Bruce Wayne爱上了她,一见钟情,如果不信,她大可以记下号码,过几天再打回来,或者现在就去查一查号码登记的住址;但如果是孩子,他就直接挂掉。他也打给报社,照着报纸角落的信息,事无巨细地描述我的隐私,譬如我的作息,我的衣柜,我使用什么样的香水,我的浴室里究竟摆放了什么,我睡在何种模样的床中,编造出上面有多少根另一种颜色的头发丝……


由于电话不断向哥谭各处无规律地拨去,更准确说——骚扰,他因此给我带来了巨大的麻烦。我佯装毫不知情,轻描淡写地回应,“那坏家伙知道的不会比你更多。”


我小心翼翼,甚至不敢说出是“他”还是“她”。


当我气冲冲地询问他这么做的理由时,他避而不回,仿佛质问的声音来自可有可无的远方。


我将电话线一点一点抽出,捆到手臂上,准备切段电话,动作自若且不容商议,这下,他终于看见了我,讪笑起来,“你不能这么做。”他听起来自信满满,“如果我有需求,我该怎么找你的管家,即使在阿卡姆,我们也有呼唤护士的小按钮。”


他又补充,“别那样,Bruce,我有一个办法,如果你像前段时间那样,一直坐在这里盯着我看,我就不能乱打电话了。”


他挑眉,露出讨好的笑。


他想要我留下,但我知道如果我这么做,他又会想方设法赶我走,一直如此。


那时我正在处理城中的一起大案子。我走入了一个没有死角的迷宫,每一条路都是互通的,每一条路都像出口,但我走不出去,我走得越深,路的种类就越繁多,牵扯的人与事也越多越广。


简而言之,我不可能再做个无所事事的精神病人,和他挤在狭小到窒息的空间中没完没了地互相虐待。


“当然……”他继续说,“如果你想,我们也可以一起给那群蠢货打电话,打扰下他们无聊的生活。”


“不。”我说,“我们也会给你装个按钮或铃铛,其实有些房间还保存着摇铃的古老设计。”


他的浓眉僵在原位纹丝不动,似乎我的话没有给他带去任何影响。


他伸出三根手指,轻轻将头发梳至耳后,露出鬓角和时有时无的白发,眯着眼睛抽起烟,吸了一口,然后故意把烟留在体内,让它们从内部包裹自己。


随着时间推移,他矿物石般的眼睛逐步释放出光泽,烟刺激他亢奋,他再一次忘记了我的存在。


他坐在床尾凳上往后倒,稀薄的烟被他的薄唇缓缓呼出,大部分烟都被吸收进了身体。


他爆发出笑声,烟让他幸福,那种真切的欣喜是无法自持的。


他确实像烟雾般飘忽不定,他的身体在长年累月地与香烟做置换反应。他从烟中吸走他想要的,他的身体也被烟渐渐吸空,他献祭了自己,最后变成一团缭绕疏远的烟。


躺倒后,他瘦削的躯体是一个平面,除骨头以外没有任何柔软的起伏,有时他会把烟灰缸放在收缩的小腹上,吸烟,抖烟灰,消磨掉一天,一直吸烟,吸到精神萎靡,手指颤抖,从神经开始坏死,眼窝也更凹陷,在从内锁住的卫生间里吐了一次又一次,由于不怎么吃东西,他最后只能干呕,憔悴地趴在瓷砖上抽动,大汗淋漓地喘气,街上的瘾君子们也比他健康许多。没有人折磨他,他就自己折磨自己。如果有第二个人打扰到他惬意的自杀时光,他会调笑着冲那人砸烟头,但你能看出来,在自我摧残了一天后,他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了。他破败的脑中可能只残留下一个念头——杀掉对方,再躺回去吸烟。


假使你想问我,是否试过限制他吸烟的频率,答案是肯定的。


我试过。


那半天之内他疯狂到想把我撕碎。第一次——他第一次说,他不仅后悔把我从小巷抱走,害他和我扯上关系,他还后悔没有及时开枪杀掉我,让我和父母团聚,“反正小孩都是要变成大人的,大人则都是要死的,不如早点死。”他脱到只剩一件绿色衬衣,扭曲四肢,躲在房间某一处——可能是衣柜中——沙哑的声音徐徐传来,“万圣节那天就该把你丢进喷泉,拿糖砸死你,让你冻死在街上,那群坏孩子们为什么没打死你呢?尸体们都在街上乱窜,谁也不会发现你真的死了,野狗还能饱餐一顿。”他在极力扮演一位坏母亲,一边蠕动身体,一边在体内搜刮恶毒的咒言,威胁着叫我把烟还给他。临近日落时分,他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一根自己遗弃的烟头,津津有味地咬住,在我面前招摇地走来走去,展示他唇间叼着的小东西。其实他也并非特别怀念香烟的坏滋味,就是想在嘴中咬个东西而已,没有钱的时候,他可以一根烟吸上两三天,乃至一周都夹着同一个烟头。


回到现在。他掐灭烟,用两手反撑起上半身,叼着烟随口问了句,“今天为什么不把我铐起来?”


他似乎很期待这一时刻。他在礼貌地请求,而不是一贯的戏弄,这我看得很明白。


他态度温和地反常,也许是想保住用来恶作剧的电话。


离开前,我把电话机还给了他,如果他因为无聊而发疯,我应该承担罪责。他笑意盈盈地扑闪着睫毛,发誓不会再让外部世界闯进我们的生活。


“我保证,从现在开始只有Arthur和Bruce,没有别人。”他故意略去了我们的姓氏,毫不扭捏地说。


我给了他我的私人号码,包括能在晚上找到我的那个。


“打给我,任何时候,你想说任何事都可以。”


“我不会打给你的。”


“什么?”我问。


他拿出一根新的烟,示意我去帮他点上。


“怎么?你也想做我的心理医生?”他装腔作势地歪过头,留下一阵短暂的沉默,“我劝你别有这种念头,他们都死了,一个不留。别想做我的拯救者。我不会给你打电话的,我不想找人闲聊。”他差点从我手里偷走打火机,败露后尴尬地把手背到了身后,含糊不清地说,“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晚上在干什么,我也不想和你说话,你白天出现在这里已经够让我心烦了,我真希望你的敌人们赢,就为这小小的心愿,我会天天看新闻的。”


他在手背上掐了烟灰,惊呼一声后走向窗户,把电话机摔了下去,机器的破碎声传了上来,他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,开始呓语。


“我不明白你。”他说,“你也很奇怪,你们都很奇怪,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了。”他欲言又止,唐突地丢给我一道鄙夷的笑,让我滚远点。


我僵在原地,听着他的声音在左耳右耳里进进出出,仿佛是我在说话,他说的就是我想说的,可明明应该是我说他奇怪才对。


他超出了我的认知,从头到尾。


我的困惑吞噬掉了所有的怒火,像漫天的沙尘般覆盖住我。


“你在说什么?”我呆愣地问,“你到底在说什么?”


“你已经不是我的小男孩了,你不仅觉得我是个该死的病人,你还让我很困惑。”


“你在施舍我。”他在通过旋转口红缓解焦虑。


朦胧不安的意识攥住了我,极端困惑带来的眩晕感过去后,再也没有什么事能让人困顿,我反而清醒了过来。


我顺着直觉去想,真相时隐时现,自己似乎已在接近,只剩一步之遥。


我们曾经都是孩子,但我长大了,再也不能用孩子的视角去看他,那个模糊不清的世界已在我眼前褪去了最后的棱角,不再有能力刺痛我。我不应该揣测他的想法,可实际上,这才是我一直在干的事。


我并未如实地描述他,只是描摹我心里的他,但如果这个他并非真正的他呢?


他是谜团,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,对他来说我也是谜团,任何成年人都是他的谜团,他并不能理解我如今的存在。你不能要求一面镜子去理解棱镜。


我想到了那些瞬间,兴许他不是在挑衅我或者嘲弄我,只是天性使然。


他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保护者或照顾者。


翌日清晨,他依然在等我,其实他的等待从凌晨就开始了,我可以从他燃尽的烟推测出来。


我带来了新的唱片机和唱片,他不会使用,所以他一直用的是磁带与收音机。


他又在看Astaire的歌舞片,脚后跟跟随某个只有他能听到的节奏,正韵律十足地敲打着地毯,我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召唤。我不知道他是否在阿卡姆里看到了新闻,Astaire几年前过世了,葬在了加利福尼亚,就是他在笔记本上反复提及的加利福尼亚。


我悄无声息地移开几尊花瓶,给唱片机留出位置,又悄悄放上唱针,Astaire经久不衰的乐曲Cheek To Cheek缓缓传来,盖过了电影细小的嗡嗡声。


小时候他经常让我踩在他脚上跳舞,但我厌恶扭动身体的感觉,我既不喜欢跳舞,也不喜欢笑,除非为了讨好他。当他光着上半身坐在我边上扭动时,我会屏息凝神地盯着他看,他的骨头在音乐中冲破了皮肤的束缚,机械但陶醉地制造出诡异的美感,畸形的那半边肩膀尤为明显,我害怕他某个骨头会突然断裂开,随之身体也整个碎掉,我慌慌张张地询问自己,那我该怎么把他拼回去?难道他也会死掉吗?想象迫使我上前抱住他,让他停下。


但现在,我主动伸出了手邀请他跳舞。我的手指穿过栗色卷发,手掌贴在颈侧感受他颈动脉微弱的跳动,只要时间够久,我们的内在生命节奏就会自然地调节到一致。


我忘记了交际场上标准但千篇一律的舞姿,在他的带领下无意识地摇晃起来。


唱到“As dancing cheek to cheek”时我们确实贴在了一起,他脸上的颜料沾到了我脸上,我那半张脸像他在水中留下的倒影,我瞬间比他更像个滑稽小丑了,他捧住我的脸笑了很久,他还想再添把火,就往我另半张干净的脸上也蹭了一下。


简简单单一支舞,就能和他好好相处。我问我自己,是不是只要跳满一千只舞,我们就能这样好好相处一千次。


他没穿我母亲的衣服,因为我坦白,并不是他像我的母亲使我迷恋,是他本身使我迷恋。在我和所有成年人眼里,他行为中有些许成分和异装癖有关,或出于爱美的天性而热爱漂亮的东西,但在他眼里事实并非如此,一切只是儿童用以挑战大人的刺激游戏而已。


停下跳舞后,我去放下了磁针,寂静更令我心安些。


我捕捉耳边两人的呼吸声,而这呼吸声是从某道不可弥合的裂隙中传来的。几小时前,这道裂隙穷追猛打地跟在我脚后,我痛恨它,往它其中填满东西,但我现在只想弯下腰,伸手、触摸一下裂隙,感受它缝间的空洞与边缘的尖利,这道裂隙形成的过程是痛苦的,我能感受到。


感受。


我把手铐递给他,告诉他,现在他是主人,决定权在他手里,他主宰我的所有,他可以再次抛弃我,然后隐匿在哥谭,我会闭上眼睛,充耳不闻,他甚至可以像我对他做过的那样铐住我,由他自己做决定。但他静默无言地铐上了自己的左手,又轻轻铐上了我的右手,叮叮当当的小钥匙被他踢到了床下,我们平躺到了床上,他让我睁开眼睛,我和他久久对视,他顺势搂过我的脑袋,抱着我,像小时候那样,透过发丝,我嗅到了他脸上化妆品和油料的香味,还有那股枯萎的花香。


我做的事没有任何寓意,不止你不明白,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。我驯服不了他,慰藉不了他,也不可能救出他,使我们回到约定俗成的关系里去,你能想象我说的那种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:合格的兄长、完美的恋人、令人心安的陪伴者,早晨八点和晚上八点准时出现,给你无条件的吻和拥抱。


他不可能成为那一类人了,但这不妨碍我伸手紧紧抱住他。


我放空自己,也忘记了自己是谁,但我知晓他的身份。


当年的新闻是这样描述我的——“被偷走的孩子”,我的失踪是整起悲痛事件中最扑朔迷离的一环,但究竟谁才是被偷走的孩子?


我们都是。


这个夜晚,所有呼吸的生命全都停止在了八岁。那些天里并没有谁拯救了谁,只是两个孩子在相依为命。我爱他,我的矛盾体,我未长大的孩子和我身体上的年长者。


我亲吻他一侧的肩膀,环住他过窄的胯部,起初,他的脸颊使劲靠向肩膀,无所适从地抬头吸了一口烟,但这次他把烟全吐到了我脸上,然后咯咯笑了起来。我记得还是孩子时他从不朝我在的方向吐烟,甚至,我在身边时他会把烟含在嘴里。但今天他终于发现了,我不再是一个孩子,我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比他年轻强壮,随着烟雾散去,他接纳了我亲昵的举止,我因此更用力地抱紧他,并且吻起了他的颈侧。我满脑子都是档案照片上脏兮兮的男孩,那个和我几乎长得一模一样,乃至眼神也相似的男孩,当我被枪声困在小巷中感受无限的黑暗时,他则被铐在暖气片上,他年幼的身体一半在寒冷中发抖,一半在热气中沸腾,最终撕裂了他。他无法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,接下来的一生里他都无法理解,即使他被迫遗忘了那段记忆,他也不可能彻底摆脱,他被困在其中,永远没机会长大。


他是病人,我也是。我给自己开了一剂药,一类真相和自我感动的混合物,从今往后,我会成为忠诚的“药物”依赖者。


吞下这粒药,不咀嚼,不喝水,闭上眼看他,他再也不生疏、可怕,甚至危险。


花枯萎的香味缠上我们的身体,透过他衰老、柔软与骨感交错的身体,我拼命抱住八岁的他和开出第一枪前的他,阿卡姆一份不起眼的例常报告提及了发生在末班地铁上的枪击案,除此以外,我没见过更详细的记录,他也从来没和我谈过那段经历,但它们作为不可磨灭的时刻一直栖息在他身体的某一角里,我知道它们在。


他哭泣时,鼻息和气流克制地包裹着我,而我也抱着他,我们两个人的身体咬合在一起,即使他无法理解我的爱,他也可以感受到它。


我不知道这种时刻能在我们间持续多久,也许明天他仍想杀了我。


手铐绑着我们,如此牢固,似乎我们二人再也不会分开,透过窗帘的光匍匐于我们之外,电影黑白的画面已经停止了放映,唱片机也早已结束了播放。


他爆发出痛苦的大笑,但我没有给他额外的安抚,也没有给他一个坚实的依靠,这不是我今晨的初衷。


当他咳嗽着用额头轻碰我的喉结时,我也哭了出来,这是我当年未在巷中做的事,现在我终于留下眼泪,直面了那两声枪响和我父母倒下的画面,在他的陪伴下……


我们静止在此刻,只有两个互相偷走彼此的孩子在呼吸,在哭泣。


The End.

评论 ( 20 )
热度 ( 166 )
  1. 共1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衰变核死猫 | Powered by LOFTER